我想回到嬉皮士的年代
約一億八千萬年前,印度還只是漂浮在古地中海的一座島嶼,約五千萬年前,撞上了亞洲板塊,產生了世界上最大的山岳地帶——喜馬拉雅山脈。
喜馬拉雅造就了季風,它阻擋了從南方而來的溫暖空氣,凝結成雨,正是季風,造就了最初的印度文明。
花之谷國家公園(Valley of Flowers National Park)位于印度北阿坎德邦的喜馬拉雅山脈,通往花谷的路并不順暢:先從德里坐火車到恒河圣地赫爾德瓦爾,再轉小巴到瑞詩凱詩,從瑞詩凱詩坐上班車,約9小時后到達Joshimath,再乘小巴到Govindghat——這里是前往花谷前最后一個通車的地方,此后你可以選擇騎馬、徒步甚至直升飛機抵達進入花谷的大本營Ghangaria。一路上有許多背著大包的外國人在徒步,更多的是來朝圣的印度人。
2013年6月,北阿坎德邦爆發了百年來最嚴重的山洪,情況之慘烈被印度媒體稱為“喜馬拉雅海嘯”。巨大的尖冰和鋪天蓋地的石塊從雪山橫沖直撞而下,讓上萬朝圣者困于山中,上千人死亡,它不僅推倒了赫爾德瓦爾那座高高矗立于恒河邊的濕婆像,沖垮了幾乎整個Kedarnath小鎮,去往花之谷的路和沿途一切設施也被徹底沖毀,直到今年才修好。
第一段徒步路線著實輕松,每隔幾百米就有茶館和餐廳,價格并不比城里貴多少,騎馬也不過幾十塊錢。我看見一個背著吉他的背包客,腦子里清晰浮現出一個詞:嬉皮士。我在想不知道有沒機會與他攀談,獨自去跟一個英語母語的人聊天,我膽怯。
下午到了大本營,挑了一個看上去人比較多的旅店住下,碰見那位嬉皮士正在跟老板說話,嬉皮士說我沒有錢,可以給你彈一首歌來交換住宿嗎?老板想都沒想就笑了笑說沒問題,你還可以跟我們一起吃飯。我覺得我選對了住處。
(花谷的天空)
(花谷大本營)
(嬉皮士和客棧老板)
老板是典型印度人,熱情對待每一位住客,店里幾個伙計都是當地人,花谷處于中印尼交匯處,當地人長得更像藏人,小伙計看上去只有十幾歲,做事麻利,對中國人的到來充滿好奇,并對這個中國人每天都要喝熱水的奇怪行為頗為不解,以至于只要一見到我,不用我開口,就煞有介事地大喊“Hot water”然后給我端來一杯熱水,哭笑不得。
在曾經人跡罕至的幾個世紀里,每年冬季,這座迷人的山谷會安靜地躺在雪山的懷抱,度過寒冷的冰凍期,在冰雪融化的時刻迸發出新生般的美麗,此時的山谷就像被潑滿了各種顏色,數百種花卉爭相盛開,隨著月份不停變換深淺。終于有一天,大自然屈尊向人類顯露了這天堂般的景象——1931年季風時分,登山家、探險家、植物學家Frank Smith偶然間發現了它,撰寫了一本名叫《花之谷》的書,向世人展示了這座絢爛奪目的鮮花山谷,令整個世界為之震撼。
當然,當地人一直都知道它的存在,并堅信這是仙女居住的地方。
從大本營出發的路途,無法再借助外界的力量,每一步都要靠自己的雙腳。雨季的花谷終日被薄霧籠罩,土地變得潮濕,雪山完全消失在濃云中,遍地鮮花讓人無從思索其他事物,此刻的我只想專注于尋找每一株未曾見過的品種。
(被稱為喜馬拉雅王后的藍罌粟,隨著月份遞增會變成玫瑰紅色)
(露水草,可用于祛風活絡,利濕消腫)
(這種深藍色的花可以食用,味道酸甜,做餐前開胃小吃最合適不過)
花谷的傳說很多,我曾看過一部印度導演的電影,《花之谷》,講述了一尊印度洋銅獸首因為仰慕英雄,經世修煉化身為名為烏修娜的絕世美女,出現在喜馬拉雅群山間一群四處劫掠的強盜的視野中,俘獲強盜首領加朗的視線,演繹出一段驚世的愛情故事。命運告訴他們沒有未來,他們用盡了一切辦法,通過法術偷取別人的運氣,用鏡子攝取瑜伽師的功力,偷盜先人長生不老的藥水,希望能夠廝守所愛?;ㄖ日嵌饲閻蹣O致,喝下長生藥誓言永遠相守之處。
從地圖上看,花谷跟西藏阿里地區札達縣的距離不過百余公里,一山之隔,景色大相徑庭。如非親眼所見,我絕不會相信,同樣是喜馬拉雅山麓,同樣的海拔高度,幾近寸草不生的札達背后,竟藏著這樣一座被雪山保護完好的空中花園。
霧氣越來越重,重到好像隨時都會壓下來,我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,放了一首Pink Floyd的《Echoes》,不小心,就忘記了時間。不知過了多久,好像天突然間亮了,我意識到自己的衣服全都濕透,雨已下過,我全然不知。
猛然抬起頭,微風吹過,眼前的花竟盛開得像海一樣。
回到客棧,等待我的依然是小伙計的笑臉、熱水和可口的食物,付錢時小伙計盯著我的錢包一動不動,問我那是中國貨幣嗎,于是我給了他一張一元紙幣,伙計如獲至寶地拿著它四處炫耀,和店里的幾個人聚在一起仔細觀看,我想比起什么文具糖果或者其他所謂的小禮物,也許一張少見的紙幣作為禮物,他們更興高采烈。
第二天的行程是去赫姆庫德神廟Hemkund Sahib,著名的錫克教神廟。有了前一天的驚艷,這條路顯得平淡多了,一路上來自全國各地的錫克教徒一波接一波,沿途大小冰川溪流不斷,早晨的晴朗天空轉眼被黑云掩蓋,隨著海拔升高溫度極降,霧氣壓在頭頂,能見度越來越低,就在這時,令人震驚的畫面突然出現,我竟見到了漫山遍野的雪蓮。
(通往赫姆庫德神廟的路,大小冰川無數)
(雪蓮)
路上又遇到嬉皮士,分了幾塊餅干給他,然后終于爬到終點。正當我站在原地想著先去看湖還是先去寺廟時,一個姑娘走了過來,指著旁邊的房子告訴我,“你可以去那里吃點東西休息一下,是免費的?!蔽疫M去拿了碗,打了熱乎乎的粥和奶茶,寒氣一掃而光。這時一旁也在喝粥的錫克教小哥問我要不要去寺廟,我說當然要去。小哥手拿智能手機,身穿一身名牌,當然也不是什么多好的牌子,不過Nike、Reebok一類,但能穿得起這些的印度人,絕對算得上生活條件還不錯的。于是我打趣說你一定是個有錢人,小哥馬上嚴肅回答:“我身上所有的這一切,都是通過我努力工作得來的,我值得擁有它們?!?/p>
印度錫克教寺廟會給窮人提供免費食宿,不論眾所周知的阿姆利則金廟,還是路邊不起眼的小寺廟,錫克教教義鼓勵人們要勤勞勇敢團結,要尊重女性,要通過自己的勞動來獲得所需的一切,所以每一個錫克教徒,都以努力工作為榮。這就是為什么在印度可以看到無數印度教和穆斯林乞丐,卻幾乎看不到錫克教乞丐。
小哥還有一個朋友,兩人一起來這里朝圣,他們帶我進入寺廟內部,然后一同下山。下山的路因為下雨變得十分泥濘濕滑,小哥不斷提醒我要走在路內側,要慢點走,他說他在路上遇到我,就要對我的安全負責。途中遇到一對老年夫婦,兩位小哥就自然擔當起攙扶工作,輪流扶老人下山。
原本可以兩小時走完的下坡路,我們用了五小時才走回大本營。這五小時讓我對錫克教從陌生到充滿好感,此后只要遇到帶著各色頭巾的錫克教徒,就會有一種莫名安全感。
小哥留我一起吃晚飯,可我只想回去睡覺,于是相互告別。第二天早晨,霧氣輕薄了許多,藍天若隱若現,跟客棧老板和伙計們告別,背上包獨自踏上了離開的路。
下山路上再次碰到嬉皮士,我終于開口問他,你是一名真正的嬉皮士嗎,他笑了笑,說也許吧。他說他喜歡六七十年代的音樂,我想起自己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瘋狂迷戀著那個年代,不僅僅是音樂,我看了很多很多的紀錄片,翻看了很多很多的資料,搜集了無數張圖片,甚至在淘寶找尋與那時相似的服飾,我想回去幾十年前,過一種愛與和平的生活??上业挠⑽乃讲蛔阋愿腟ummer of love,更不可能聊那種生活,只好說我非常喜歡Grateful Dead樂隊,而花之谷里漫山的鮮花,云間的雪峰,偶爾見到的有些破敗的小屋以及眼前這位背著琴四處流浪的嬉皮士,變得真的有那么一點點像那個年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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